【番外 靳泽篇】可惜不是我

飞机终于起飞，经过云层时摇晃得厉害，我闭上眼，不去看那逐渐消失的N市。

飞机渐渐平稳了，我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盒子，装着《十一月的肖邦》，我用手轻轻地抚摸着专辑的封面，打开专辑的包装，里面有张卡片，上面写着祝我生日快乐，那是她清秀的字。这张音乐专辑是我十一岁那年她送我的生日礼物，见字如面，我想起了她的笑脸。

那年我的生日刚好在这晚秋的时节，但N市的花似乎从不凋零，整座城市依旧绿树长青，鲜花盛开。生日那天晚上，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，许愿，吹蜡烛，唱歌，吃蛋糕，当气氛渐渐冷下来的时候，大耳朵短发的斌哥，也就是我最好的哥们忽然提议玩游戏。

游戏规则很简单，大家围成一个圈，先顺时针转一圈，再逆时针转两圈，以此类推，中间站着一个人，被蒙住眼睛，由他下命令喊停，并用手指定外围绕圆跑着的其中一人，中间者可以对外围的那个指定目标者提出要求，如果指定目标者完成了中间者的要求，他便可以成为中间者，然后再以此类推。

大家听了之后纷纷赞同，疯也似地开始划拳决定中间人。第一轮是华仔做中间人，大伙儿屏住呼吸，开始围着他转圈，突然一声令下，华仔摘下眼罩，看到自己指着的是许烟，脸顿时红了起来。华仔喜欢许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，大家看到这个场景，立刻起哄，本来许烟还没什么感觉木然地望着我们，但因为起哄声越来越大，她也不自在起来。她为了转移大家的视线，急忙说道：“快点说你的要求，只要力所能及我都可以做到，但不可以勉强我去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情。”华仔在大家的起哄之下虽然有些不自然，但绝对不能为难许烟，随便挑了个简单的要求，让许烟给他买一包薯片，便草草收场。

接着第二轮，许烟做中间人，她的一声令下，指定的却是小寿星我。这次换成许烟脸红了，但很快又恢复了神态，她清清嗓子，轻柔地说道：“你不用为我做什么，你只需要回答我的两个问题”我愉快地答应了。

“第一，你有喜欢的人吗？”此问一出，竟有排山倒海，天崩地裂之势，哥儿几个立即开启八卦模式，瞪大眼睛好奇地盯着我。大家都知道，我对女生都一向都是一视同仁，除了北北。所以他们一副看好戏的样子，纷纷期待着我的回答，我瞥了一眼角落里的北北，此时她也一副好奇地样子看着我笑。

我在八卦声中低头沉默了十几秒之后，抬头微笑着说“有”，许烟的眼神里充满了喜悦，甚至还有期待，但是我却没有看她的眼睛，因为我知道许烟的心意。

“那好，第二个问题，你喜欢的人是谁？”虽然被问到这个问题是意料之中，但我依旧紧张得微张着嘴，脸泛起潮红，欲言又止。

好一会儿，大家都瞬时安静下来，静得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，我害怕自己的心跳声被大家听到，赶忙回答“不是你，就对了”许烟听到这简单的六个字，如晴天霹雳一般，脸色立即变了，由期待变成失望的模样让我有点不忍，但感情这东西就是这样，我不想让她抱任何幻想，这样她就不会有太多的失望。她还是负气跑了出去，临去前还不忘瞪我一眼。华仔立刻跟了出去，大家看到许烟这样，哥们几个似乎对许烟有点过意不去的样子，便对我说：“你这样会不会太直接了，人家受得了吗？”“我只是不想给她希望，这样以后她就不会有失望了。”

生日派对接近尾声，大家纷纷拿出生日礼物送给我，有送珍藏版名著的，有送旅游纪念品的，最别致的是一个吉他小挂坠，而北北给我准备的是Jay的专辑《十一月的肖邦》。 我很喜欢Jay，是他的超级粉丝，每次夜校放学后我都跟北北都听着Jay的歌，一路轻哼着曲调，一路轻快地走着。因为是她送的，所以我格外珍惜这张专辑，是Jay这么多专辑中我最喜欢的。

大家送完礼物之后，都纷纷回家了。我扯了扯她的衣袖，示意她等等我。她跟我一路来到院子的一角，那里有两个秋千，她看到了秋千，眼睛里闪过一丝光，像个孩子一样轻快地小跑过去，坐上秋千，开始慢慢摇晃。我们一起看着天空的星星，吹着凉凉的夜风，轻哼着曲调。过了很久很久，彼此都默然。

“说吧”她打断我的思绪，我抬头看了看她，然后正视前方地对她说：“如果许烟问的是你，你会怎么回答？”

“我的答案对你来说很重要吗？”她漫不经心的反问我，我用力地点点头。

“可惜了”她淡淡地回答我

可惜了？可惜不是我吗？那是谁呢？我没有勇气继续问下去。

我对她的话似懂非懂，但一直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，于是我开口，转移话题“明年夏天就毕业了，想好报考哪所中学了吗？”

“我想去爸爸的母校——西法大学附属中学”

“全市排名前三的重点初中诶”她点点头，有点自豪地看着我。“你呢？”

“N市外国语中学”

“以后是要出国念书吗？”

“有机会当然想出国啊，不过我更想做外交官”

“那我们一起努力吧！”

“一定的啊！”

我送她回到家楼下，跟她道别之后看着她转身朝楼梯口走去，就在黑夜逐渐将她的背影吞噬之时，我忽然叫了她的名字，她停下脚步回头看我，没等她开口问，我抢先一步：“以后还可以做同桌吗？”她笑了，语气笃定地回答我：“有何不可？”

对于这个答案，我很满意。我笑着看她一级一级阶梯地走上去，直到回到家为止。

如果时间可以永恒，我多想留住那时的你和我，这样就可以不用这么难受地活在没有你的世界里。只是，世事无常，由不得人，现实总是在自己把它幻想得无比美好的时候狠狠地甩自己一耳光，让自己清醒。北北，我履行了我们之间的约定，我现在就离开了，飞去想去的地方。

我把专辑放回盒子里，包装好放回背包里。

忽然，飞机开始剧烈摇晃，一个不慎，我重重地撞上了飞机的玻璃窗和架子，一阵晕眩，无力地靠在前排的椅背上。机舱里的乘客们开始恐慌地呼喊起来，此时广播响了，机长用平缓地语气示意大家冷静，并解释现在的飞行情况。不一会儿广播开始变得断断续续，突然，飞机失去了平衡开始往右边倾斜。在我右边的中年男人用手狠狠地按住心脏，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，想吃药的他却因为飞机剧烈晃动而备受折磨；抱着孩子的乘客吓得惊叫起来，孩子的哭泣声与其他的声音夹杂在一起，一时间，让机舱里充满了恐惧的气氛。

就在这喧嚣的氛围中，我渐渐地闭上了双眼，慢慢地，慢慢地，我没有再听到那些声音了，冰冷的海水没过我的膝盖，接着没过我的腰，我的肩膀，我的头

我挣扎着，用最后一丝力气慢慢地睁开眼睛，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我仿佛看到了你的脸，带着微光渐渐呈现在我眼前。我伸手去抚摸，却发现那竟是泡沫。我笑了，为什么我们开心的回忆那么短，悲伤那么重，如果可以，我还想坐在你右边，一起上课。

对不起，北北，是时候说再见了。如果难过，请你忘了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