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二章 孰不可忍
张小宇的同桌每天都在他耳边念叨着班上那几个富二代有多娇气，有多目中无人，张小宇一边在草稿纸上乱画，偶尔含糊地回答两句。
张小宇也瞧不上那些有钱人，觉得他们虚伪、小气，他看见过打扮时髦的太太在父母的菜摊前为一把葱讨价还价，可是一转过身就能买下几千块的香水。还有一些有钱人，每次走过菜市场都是捏着鼻子，可是他们下一次却还是要从那里走。
张小宇的思绪不知飞到哪里去了，同桌女生却发出一声尖叫，细声细气的。“啊！张小宇你喜欢孟乔！”
张小宇连忙捂住她的嘴，目光扫了一圈，还好是早读课，声音比较嘈杂，没人注意到他们。
张小宇的草稿纸被蓝色笔划出一道道杠子，中间杂乱地显示出“孟乔”两个字。
张小宇不知道，自己粗厚且带着灼热温度的手掌覆盖在同桌女生嘴边的时候，她已经生出一丝莫名的情愫了。
青春期，异性相吸。何况张小宇还是个很不错的异性。
因为家贫，张小宇会做好多事，虽然他看起来有些瘦弱，可是他的五官细细看下去很是耐看。这一点，每天和他挨得很近的同桌再清楚不过。
“陈艳玲，你别胡说。”张小宇甩下一句话后，便捧起了一本课本。
同桌女生将手指向张小宇的草稿纸，“我哪有胡说，你看，你还不承认。”
张小宇看着她，一字一句道：“请你不要胡说。”
陈艳玲被张小宇瞧着，心里发麻，面上滚烫滚烫的，缓缓说道：“我知道了……孟乔她家有钱你知道吧？”
张小宇再没有回答她。
事实上，他和孟乔一点也不熟悉，一点也不。不过从另一个层面来说，孟乔算是他的救命恩人。
孟乔总是扎着马尾，穿得很朴素，丝毫不张扬，如果她是有钱人，那也是一个不讨人厌的有钱人。张小宇这样想。
浑浑噩噩听了一天课，终于在放学以后张小宇才有了精神。
张小宇不是那种调皮捣蛋的学生，但他亦不是勤奋学习的学霸，正如他的个性一样，他是中规中矩的。
不过大概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人。
张小宇推着那辆破旧的单车走进小巷子，那时天已经很黑了，巷子里没有路灯，只有一些居民楼零星投出几丝灯光。张小宇听见不远处有几个人的说笑声，还看见了红红的烟头忽明忽暗。直觉告诉他，前方站着的不是什么等闲之辈。
可是他推着他的小破车还没走多远，那几个人就追上来了。
“小子，给点钱花花。”
一个青年拦在张小宇面前，不知怎地，张小宇觉得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。
几个人将张小宇围住，对着他嬉笑。“小子，没有钱吗?”一个青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，将指节捏得直响。
突然，拦在张小宇前面的青年哈哈地笑起来，“原来是你呀，小子，咱们可真是有缘”其余几人纷纷将目光投向青年，那眼神再明白不过，“你们认识？”
“是我的学弟呢”年轻人冲张小宇笑道。不过，那笑像是藏着一把剑一样，“嗖——”一声刺进张小宇心脏，他总算是记起来了。
那些昏暗的初中岁月，瘦瘦小小的张小宇，只会忍气吞声的张小宇，他的生活费不知道被抢过多少次。从一开始的反抗再到最后无力的妥协，不知道挨过多少拳头，流过多少血。而面前这个人，分明就是比自己高两级的校友，干尽了坏事。
张小宇脊梁一阵发凉。
那人又开始说话了，“小子，我知道你没钱，今天我心情好，又看在咱俩是校友的份上，就不打劫你了，只要——”他突然岔开双腿，“你从这里钻过去”
空气好像凝固了两秒，随即传来一阵狂笑，“好好好”“这个好玩儿，快钻“快钻！”
张小宇只觉得胸腔一阵发热。他愣愣地站在那里。
“快钻啊！老子脚都麻了！”
张小宇没动。
“拖拖拉拉地”有人踹了张小宇一脚，张小宇身子往前倒了一下，但他又很快站正。
“我艹你妈的！不钻是吧”
张小宇挨了几脚，再也没站住，倒在地上去了。
更多的脚向张小宇袭去，他双手抱着头，斜着眼睛，看着那些鞋，有皮鞋，有灰扑扑的球鞋，色彩斑斓的帆布鞋。
那些鞋子透过薄薄的衣衫，撞击在张小宇身上，鞋子的主人狂笑着，仿佛他们脚底下踢的只是一个玩儿物。
张小宇又想起了孟乔。那天黄昏，自己也如这般狼狈，然后孟乔出现了。她穿着红色的个子衬衫，梳着高高的马尾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
时间好像没有走动了，在经历这些苦痛的时候，时间好像没有走动了。
张小宇突然将手从头上移了下来，脸上顿时挨了一脚，火辣辣地疼。
“我艹你妈！”张小宇从口袋里掏出了小刀，向一个人腿上扎去。立即传来一阵杀猪般的嚎叫。
那些踢他的脚突然停住了。张小宇踉跄地从地上爬起来，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，突然用力，将小刀往自己手臂上扎去。
几人都看呆了。
张小宇红着眼睛，宛如一头饿狼，将刀尖对着他们，吼道：“你们来！来弄死老子，老子和你们同归于尽！”说罢，张小宇又在手上划了一刀。鲜血流出来，将刀子都染红了。
“这小子疯了！”被刺伤腿的那人捂着腿吼道。
张小宇的“校友”，那个不可一世的年轻人，他往后退了两步，又冲张小宇笑了笑，“很好，很好我们走”
几人迅速地消失了。
张小宇看着自己血淋淋的手臂，笑了。
他用刀子将衬衣下摆割了两块下来，将伤口包扎好后，又将刀子往衣服上擦拭，随后重新放进口袋里。
张小宇用一只手扶起了单车，伴随着一声犬吠，他走向了更暗的地方
走了没多久，前方立着一盏昏黄的路灯。他看见一个人靠在路灯杆子上，她身形消瘦，呈现在张小宇面前的是一个无比熟悉的背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