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五章 拨云见雾
早读铃响起几分钟后，颜子言叼着面包匆匆赶到班级里，对上讲台上班长的眼神，自觉放下书包捧着书站到后面。
“喂你今天怎么来那么晚啊？”等所有人都开始朗读，关宇想了想，来到后面拿着扫帚装作扫地，开口问。
颜子言的书竖起遮住了半个脸颊：“我唔唔唔……”
“？”关宇皱起了眉头。
啊呜啊呜，面包终于咽下去了，颜子言手抵着唇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，这才回道：“还不是因为你昨天跟我说……”
声音低了下去，“那个强奸啊。”
看着关宇骤然停下的动作，颜子言仿佛听到他内心的咆哮：我昨晚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下线了啊？！想到此，她连忙补充道：“那个，昨天刚想回你，我妈就收了我手机了。”
关宇瞥了颜子言一眼，语气难得正经，却显得有点突兀：“抱歉，让你多想了。”
“啊，没事没事，你知道我，就会胡思乱想嘛。”颜子言有些意外，摆摆手。
这时老师进来了，关宇没接着说什么，回到了座位。
颜子言继续站着，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，思绪开始飘远。
多想啊……自己这种情况，怎么能不多想呢？
在精神病院那段期间，因为被绑在床上不能动弹，每天主要是睡觉，清醒时间很短。
醒时只能干愣愣地看着天花板，什么也不能干，那种寂寞和无聊能把人逼疯。为了不陷入疯狂，只能与自己对话，展开漫无目的、杂乱无章地遐想。
想为什么没人信自己，想如果不同意子语走小路会怎样，想当初为什么不跟子语道歉……
想得那么多，却都是围绕着洛子语被绑架的整个事件，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问题，后来颜子言都觉得自己那时一定是疯了。
恨……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吧。
所以现在，什么事都会反复在脑子里回放。
读书声响起，颜子言叹了一口气，放下对自己之前经历的回想，张口加入朗读的队伍。
下了课，颜子言回到了座位，揉了揉酸痛的腿，扫视了一下全班，却未发现King，倒是看到了向自己走来的关宇。
“姜天宇呢？”颜子言率先开口。
“他妈帮他请假了。”
“哦……”这是心虚了吗？颜子言一手托着腮，一手用食指敲着桌子，加深了对姜天宇的怀疑。
“你准备去查那个女生的事吗？”
“不准备。”
“……”关宇被噎了一下，脸色像是生吃了一只苍蝇，不太好看。
“与我无关，班长你要没什么别的事，我就先睡觉啦。”颜子言打了个哈欠，恹恹地把手交叠在桌子上，埋头休息起来。
关宇无语地看着颜子言，此时要有画外音一定是这样的：不是你说为了强奸的事没睡好嘛？你现在又摆出一副不感兴趣的神情是闹哪样！
关宇想伸手戳醒眼前可恶的少女，可是他的教养不允许他在别人休息时打扰人家，只得咽下到嘴边的话语，摇了摇头走开了。
颜子言垂下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。
可还没等她清静几分钟，一阵“哒哒哒”的脚步声传来，下一秒她就被摇晃得不得不起身——“艾丽？”
“跟我来。”没等颜子言抗议，艾丽就抓着颜子言的手跑了起来。
“喂——”
“呜呜呜呜呜……”
学校的小森林里，一个女生坐在树桩上哭泣，颜子言和艾丽蹲在不远处观望。
“喂，什么情况？”颜子言一手张成弧形挡在嘴边小声问。
“我也不清楚……她好像被……你知道，那个了？”艾丽也是同样做法。
“okok懂，她是怎么找上你的？”
“我早上去十字社，她早就在那等着了，我一来她就抱着我哭。我好不容易让她稳定下来，她说什么昨天同学生日会上被那个了……”
“哦哦，她报警了没？”
“没有吧……”
两人同时噤声，大眼瞪小眼，确认过眼神，终于起身，走向仍在哭泣的女生。
“没事吧？”一人掏出餐巾纸。
“别哭了。”一人坐在女生旁边，手臂环着她的背轻拍。
等女生停止哭泣，两人询问下得知，女生叫吴向柔，因为嫌丢脸没有报警，走投无路之下想起了最近学校挺火的十字社。在交谈过程中，吴向柔与颜子言都有些意外，因为吴向柔就是昨天来找King的女生，也就是关宇口中被强奸的那位。
而吴向柔因为聚会上喝多了酒，什么也想不起来，只一脸希冀地看着颜子言。
颜子言内心叹了一口气，怎么麻烦事往往自己找上门来？真的不想管啊……
不是颜子言漠不关心，只是以往的经历告诉她不要轻易起同情心，因为对方，真的与你无关。
索性颜子言还算温柔地答应吴向柔会帮助她的，约定大课间再说，然后便回去上课了。
大课间，颜子言拉着吴向柔进了十字社，让艾丽挂上"休业"的牌子，就开始拿着纸笔询问。
“你为什么会喝多酒？”
“嗯……因为大家都喝了酒啊。”
“我换个问法，你喝多酒是自愿的还是别人灌你的？”
“啊？”吴向柔顿时有点尴尬，“半推半就的吧。”
“主要劝你喝酒的人是谁？”颜子言似乎就卡在这一块钻牛角尖了。
“嗯……”吴向柔一脸不确定，“好像就是班里一群男生起哄。”
“嗯你可以把他们叫过来吗？”颜子言觉得没这么简单，看到吴向柔骤然僵硬的脸色，才想起来补充道，“哦我不会跟他们说这事的，你就说我为了做派对调查课题想请他们过来问几个问题，送小零食。”
吴向柔点点头，快步推门跑去。
“……”艾丽好一会才反应过来，抓住重点后露出一副馋猫相，“哪来的小零食呀？”
颜子言轻飘飘瞥了一眼艾丽。
“靠！又要我去买！”艾丽恨恨地瞪了一眼颜子言，不情愿地从她手中接过钱匆匆离去。
真是的阿言！每次需要问到不好直接询问的问题，阿言都这样利诱，然后就由自己去买需要的东西。虽然每次是由她出钱，但是一来一回地运动，自己也是很累的好么！
艾丽气鼓鼓地跑着，忽视了之所以经常被差遣着买东西、正因为这个方法有效的事实。
等艾丽买来零食，吴向柔和那一伙男生也到了，男生们正闹哄哄的很是不耐烦。
艾丽忙抓起零食，带上甜甜的笑容，嘴里嚷着“按顺序来”把零食分发给众人，自己拿了一袋薯片。
在男女生们开吃的时候，颜子言开始提问了：“因为调查中有这一项，我想问你们都是出于什么原因在派对上劝女生，比如向柔，喝酒的啊？”
“图个热闹呗。”
“活跃气氛嘛。”
“还有呢？有没有想看女生出丑的啊？”颜子言努力想引导问题走入正轨。
突然鸦雀无声，艾丽翻了个白眼，这么明确有指向性的问题谁会回答嘛。
虽然很无语，但这场还是要救的，艾丽俏皮的声音适时响起：“我知道你们对小柔没有恶意啦，就事论事，别代入进去。”
男生们这才有了反响，齐声“哦~”
其中一个憨厚的笑着说：“有时是挺想看漂亮女孩出丑的。”
“切，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啊。”有一个声音不屑地说，有人附和着。
“那你们是为什么劝女生喝酒的呢？”颜子言一针见血地指出。
那一波人顿时哽住了，你看看我，我看看你，相顾无言。
“说呀。”话语中隐隐带着一丝威压。
“因为……她好像酒量很好。”这个问题需要联系实际作答，男生们不知不觉中钻进了颜子言巧妙布置的圈中。
“你们怎么知道的？”
“就是我们一起讨论晚上该给谁灌酒，讨论出来的。”
颜子言眼神猛然犀利起来，一丝闪光划过：“这么细腻的问题，不可能是你们一群糙汉提出来的吧。”
“你说谁糙汉呢？”有人气不过，站了起来。
“淡定淡定，阿言说的是你们这些大老爷们很有男子气概。”艾丽忙打圆场。
“不是我们提出来的还能是谁……你这么说实在是……等等，好像是有一个人吧。”那人一开始仍然愤愤不平，说着说着想到了什么，脸色有些不自然。
“？”
“你们还记不记得我们当时讨论谁酒量大时有一个人提起吴向柔啊？”那人转身问其他人。
“哎好像是有。”
“什么？”懵逼的吴向柔这才反应过来，提高嗓门，声音因气愤直颤抖，“是谁跟你们说的？！”
那伙男生饶是再粗神经，也意识到不对劲了。
“你们无意识的举动导致她昨天被父母骂了知道吗？现在说出来还不晚。”颜子言谎言随口就来，淡淡地说着“事实”。
男生们垂头丧气的，像是被挨批了一样，暂时没有人开口。
终于有人良心上过去不，斟酌着叙说：“好像是钱云。她可能是开玩笑吧，我们当真了，吴向柔你别怪她啊。”
欲盖弥彰的味道，吴向柔瞪大了眼睛，脸色唰地一下变得苍白。
“她当时是怎么说的？”颜子言大概猜到“钱云”是吴向柔的好友，但是“钱云”和吴向柔被强奸的事有没有联系呢？
“我们问有哪个女生酒量比较好，她就说小柔挺厉害的，然后……”
亲眼见证了友谊的小船倾翻，男生们都挺尴尬的。
吴向柔站着有些摇晃，男生说出“钱云”名字带来的打击似乎丝毫不小于自己被侵犯。一个是精神上的，一个是身体上的。
“好了，派对调查结束。这还有一些零食你们拿去吧。”颜子言开始下逐客令，男生们一边注意着吴向柔的脸色，一边战战兢兢地拿了零食，脚底抹油般迅速溜走了。
大滴大滴眼泪掉落，颜子言看着低声抽泣的吴向柔有些无奈。
“是钱云做的吗？”也许是情绪的不稳定，吴向柔捕风捉影，颤抖着问出这个问题。
“也许是误会呢，我们再去叫她来吧。”
艾丽去叫了钱云，等钱云来看到颜子言，诧异了一下，又看到眼睛红肿的吴向柔，薄唇讽刺一笑，在众人还未询问之前开口道：“昨天的事是吗？是我做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