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章 让渡
任闵扔在我面前的，是一沓厚厚的账单，我随意翻了几张，不禁倒抽一口凉气。从雇佣救援队到我这段时间的住院费用、治疗费用、伙食费用，一个个全是惊人的数字。
简直不敢想。
任闵的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。
早知道他不是个善茬，怎么会天真地以为他会不求回报，想想我的后半生可能会被卖到印度洋当劳工，内心不禁一阵苦涩。
“我让李准简单算了算，除去七七八八的费用不算，你还欠我三十二万。”眼前的任闵抬头看向我，脸上写了四个大字——胸有成竹。
我不禁气势全无，只能可怜巴巴地说道：“你也知道我的情况，我没有钱……”
现在我连三十二块钱都拿不出来，更别说三十二万。
“这好办。”胸有成竹的姿态更盛，他从旁边的茶几上拿出一沓更厚的文件，扔到我面前。
“签了吧。”他说。
“这是什么？”
“卖身契。”
“……”
拿起来一看，文件封面上写着“个人主权让渡协议”八个大字，简直灭绝人性，令人不寒而栗。我端详着这本带有人格侮辱式的“旧社会”文件，一时哑口无言。
“钱我会还给你的，不过需要一点时间。”我最终放下文件，鼓起勇气迎视着任闵灼人的目光，告诉他：“这份协议我是不会签的。”
他似乎不以为意，只反问我：“那你告诉我你打算怎么还这笔钱？”他顿了顿，复又说道：“如果你能列出一个能执行的、可靠的计划，一年之内将这笔钱还清，我可以同意你不签这份文件。”
“……”
“据我了解，你有三年的牢狱经历。以你这样的情况，想找一份年薪三十万的工作，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不靠谱。”他气定神闲的继续说着：“况且以你现在的情况，林市是轻易回不去了，你打算去哪里谋生？”
我咬着牙，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。
任闵将我的底细打探得清清楚楚，并以退为进，一步一步将我前途黑暗的人生剖析在我眼前。脑海中突然萌生出一个念头，任闵究竟为何救我？就是为了让我知道我这一生过得有多失败吗？
似乎，没有别的路可以选择。
“你究竟有什么目的？”我冷着声音问道。
“既然已经救了你，商人不做赔本的买卖。”任闵似笑非笑，眼神中饱含着凌厉，沉着嗓音说道：“并且我需要你。”
身体一僵，有片刻的恍惚。他脸上玩味的表情消失不见，不像说笑。
“需要我？”
他倏尔又露出一抹邪笑，避开我的问题转而反问我：“还有，岑昕蓄意谋杀，你就打算这么算了？”
骤然从心底升起一缕可怕的恨意，我不由得握紧了双手，身体因为激动几乎承受不住。
任闵见状悠悠然地开口：“签了这份协议，只要合作愉快，我答应帮你报这个仇。”
“真的？”我忍不住怀疑。
“你可以完全信任我。”任闵不改他坦然自若的神态。这是一张帅气的脸，只不过幽深的眸子藏着未知的危险。
“那要怎么合作？”
“签了再说。”
没有犹豫，我利落地签好名字，任闵对我露出胜利的微笑。
“必要时候我需要借助你的身份，应付一些场面工作。回国以后李准会安排你的住处，你需要接受一个简短的突击培训，正好趁此机会休养一段时间。该学的学完了，继续来T.R上班，工作不变，我会支付你薪水。”
听起来不算太坏。
只是……
“我还能回林市吗？”
这个城市对我的意义不比往常，我不知为何竟心生一缕恐惧。
“应该怕的人不是你，你却能让有些人害怕。”任闵站起身来，转身走到窗台边，修长的身体立在窗前，阳光落在他柔软的发梢。若不是此刻言辞冰冷决绝，真会让人错觉这是一个多么温暖的灵魂。
他突然转过身来，思忖片刻说道：“你需要改个名字。”
彻底告别唐言，拥抱一个彻底崭新的人生。
许知音。
重生之后的唐言，改名许知音，取了我母亲的姓。自从看到那篇报道之后，我经常做梦，梦里总会看到许清那张清清冷冷的脸，醒来心中忍不住一阵抽痛。
那天任闵正在办公室里审稿，我走进去在他面前的白纸上写下“许知音”三个字。他面无表情地盯了许久，最后冷冷地评价：“比唐言好听。”
我还没来得及得意，就看见他冷着一张脸淡淡地说：“滚出去。”
……
走到门边，他又补上一句：“下次不请自来，扣三个月薪水。”
真是个冷血的剥削者，我悻悻地夺门而出。
而从那天开始，任闵就开始改口叫我：许。
中间甚至没有任何过渡，他轻易就接受了我的新名字，连我自己都反应不过来，以至于他前几次叫我，我都是蒙着一张脸回应他。
“为什么不叫我知音？”
“太亲密。”
“那叫许知音？”
“太繁琐。”
“……”
就这样，任闵固执地称呼我为：许。
任闵在Ottawa休养了一个星期，在这期间，他每天去院长的办公室待上半天，其他的时间则关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处理工作。每天作息规律，按时吃药，医院给他准备的又是特意量身打造的食疗菜单，所以简单休养之后任闵的脸色好看了许多。
一个星期之后，我跟在任闵身后，一起回了国。
李准来机场接我们。任闵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公司，下车前嘱咐李准将我送到住处。
车子一路开到近郊，在一栋复式别墅前停了下来，我看着面前诺大的房子，一时傻了眼。李准告诉我，任闵吩咐暂时安排我住在他的别墅里。
“那任总呢？”
“任总在市中心有一套单身公寓，他平时就住在那里，很少过来这边。”
我了然，有钱人真是不一样。
“许小姐，如果缺什么就直接跟我说，我来安排。”李准憨憨地笑着，将钥匙递到我的手中。
“消息挺快呀。”我不禁笑起来。“以后就叫我小许吧。”
李准点头应了……
而我就这么重新回到了林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