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章 探病
经过那天的停车场事件后，任闵隔了许久的时间没再来别墅，也没对我提任何要求，我照例学着日常的课程，换了老师之后，营养课也慢慢摸上正轨。
只是脑海中总是情不自禁回想起那天的场景，随后便没有做事的心情。一面想着任闵不来挺好的，这样省得见面尴尬，一面内心又似乎在隐隐期盼着什么。
这天，李准为我从市里拖了一大箱水果过来，他还是和往常一样往这边来得勤快，只不过今天她看起来有点怪怪的，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。
“准哥，你有什么话对我说就说。”我将切好的水果装进盘子，端到台面上。
李准始终面色犹豫，沉默了一阵后还是告诉我：“你母亲现在的状态不太好。”
天空突然起了一阵炸雷，黑云低压，风雨欲来。刚刚还明亮如新的天空此刻突然暗沉了下去，仿佛没有什么预兆的，太阳被隐没在乌云中，气压低得人喘不过气来。
我努力克制了心情，问他：“怎么了？”
他略略一沉声，道：“医生说她年纪大了，又受了很大的打击，现在整天心情郁郁，脾气也不太好，和医院的老太太们处不来，每天只一个人坐在角落里，望一片四角天空。医生担心她再这么下去，会得心理疾病……”
听到这里，我的心情已经难以平复，不由得想起印象中许清的样子。她是一个有些强势的女人，做事最爱尽善尽美，印象最深的便是她身上永远熨烫妥帖的衣服和永远丝毫不乱的头发。
如果不是我，她大可以继续过这样的生活。
李准见我不说话，只提高了嗓音，继续说道：“放心，我会继续帮你照看好你母亲的。我跟她说了我是你的朋友，每次去她都还乐意跟我说几句话。”
看着李准坐在我面前憨憨地笑着，我的心中涌出一阵感激，说不出别的话来，只能红着眼眶对他说了一句：“谢谢。”
李准前脚刚走，便暴雨如瀑。空气中弥漫着潮湿，我坐在廊边的屋檐下，沉默无声地去看大雨冲刷地面，豆大的雨滴砸在院子里的大理石地面上，溅起一层层的水花。也不知坐了多久，额前的头发被雨水打湿了，我恍然缓过神来，匆匆上了楼。
从房间在渥太华时李准给我的纸条，上面写了我母亲许清的住院地址，我将纸条塞进包里，又用手机叫了一辆车。
车子在别墅前停下的时候，大雨初歇。乌云散尽，天空渐渐明亮起来，空气变得分外清新。我母亲许清住的医院正当市中心，与T.R相隔两条街左右，我告诫自己要谨慎一点，不要被T.R的人抓住。
车子刚刚停下，我便猫着身子鬼鬼祟祟地钻进了医院，在医院前台的帮助下顺利找到了我母亲许清的病房，正当我忐忑又不安间，值班的护士却告诉我：“许大姐刚刚出去，估计有什么事去了。”
“这不是刚刚下过雨吗？她怎么就出去了？”我一时有些气馁，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来这一趟，只想偷偷看她一眼。
“她住不惯医院，三天两头地往外跑！要不你再等等，没准一会儿就回来了……”值班的护士大姐人还算和气，我冲她露出一丝无奈的笑，诚恳拜托她不要将我来过的消息告诉我母亲许清后，便垂头丧气地走出了医院。
咬牙决定过来一趟最终却一无所获，心情不免郁郁，我垂丧着头正打算原路返回，却瞥见不远处一个极清瘦的身影有些熟悉，本能地循着身影看过去，果然是我母亲许清。
她比之前又清瘦了许多，整个人罩在宽松的雪纺衫里，显得身形寡淡。我往后躲在不远处一棵梧桐树下，偷偷看她，却不料见到另一个我极不愿意见到的身影。
我母亲许清正拉扯着的，这个打扮得文质彬彬的男人，不是岑昕还会是谁。
强忍住胃里翻腾的不适，委身在梧桐树下，看我母亲许清拼命拉扯住了岑昕，口中念着：“你把唐言还给我！把我的女儿还给我……”
反复念叨着，含着浑浊的哭腔，显得悲恸万分。被她拉扯住的男人眼中含着几分难以遏制的愤怒，但碍于过往的行人还是没有发作什么，只是用力挣脱着，企图甩掉面前这个麻烦。
看着眼前的场景，我的眼泪抑制不住地滚出眼眶，我自己的犯下的过错曾几何时需要我母亲许清来替我背还，她身形瘦弱，根本经受不住岑昕的几番大力甩扯，可她还是固执地不肯放手，整个人像是脱了线的风筝一般被荡来荡去。
我极力隐忍着，双手牢牢捏紧了拳头，全身因为愤怒开始不住地颤抖，着意保持的理智渐渐丧失，几乎要立刻冲上前去。
终于，我母亲许清经受不住脱了手，整个人被重重甩了出去，她的头朝地面重重磕了上去，整个人瘫软在地上失去了爬起来的力气。经过的行人纷纷侧目，却都脚步匆匆，没有一个要驻足帮忙的意思。
岑昕甩脱掉这个麻烦，显然松了一口气，他有些得意地整了整自己的衣衫，冲着地上的女人恶狠狠道：“疯婆子！离我远一点！再这样下次我就报警抓你了！”
刚下过暴雨的路面积水未退，我母亲许清浅色的衣衫上沾满了泥垢，头发松散开来，显得狼狈不堪。我抑制不住泪水，视线早已一片模糊，背过身去伸手紧紧咬住自己的拳头，蹲在地上努力抑制住哭声。
我母亲许清断断续续的抽噎声传来，只听她有气无力地说道：“应该进警局的人是你！你把我好端端的女儿弄没了，你应该偿命！”
岑昕从鼻间轻哼出一声，似乎相当不以为意，说道：“唐言她是自己醉酒开车导致车祸身亡的，警察都定案了。我看在你是唐言的母亲份上，对你多番忍让，你不要欺人太甚。”
“是你害了她！”我母亲许清使出所有气力尖叫起来，“你害她坐牢，还害她性命！”
我重新站起身来看着远处发生的一切，这一刻深刻体会到了我母亲许清的用心，她早就将这个人看得真真切切，却是我不懂事不愿意听她的。
彼时岑昕也怒极了，顾不得其他，只扬起手来作势要打下去。
我一声惊呼，就要从树后窜出来。
却有一辆车先一步从我身后开过去，刻意贴近了马路边缘驶过，激起路边的水洼溅起一片水花，就这么洒了岑昕一身的泥水。
岑昕似乎相当吃惊，举起的手就这么扬在了空中，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的泥泞，极其愤怒地朝肇事车辆看过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