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
1月21日，湖北武汉似乎沦陷得愈发的严重了，而周边的几个城市之前疑似病例不断上涨，最终疑似病患中，确诊了几位病患。
而叶初所在的城市，正好是这几个沦陷的城市之一。
这天，叶爸终于风尘仆仆的放年假回家了，他一到家叶初就给他做了许多关于新型冠状病毒的思想工作。
叶爸听后皱着眉头：
“你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？难不成你还想着今年不回家团圆了？”
叶爸满脸都似乎写着叶初‘不孝’的字眼。
叶初只得闭上了嘴。
晚上翻看朋友圈的时候，突然看到一高中同学在卖口罩。
一问才知道，原来他父亲之前在工地干活的时候，公司发了许多口罩，一直存在家里，存了好几年了，原本见没用都准备丢了。
但谁成想现在口罩成了必需品，而且价格蹭蹭蹭的往上涨，就都拿出来准备卖掉。
叶初高兴得不得了，不管是什么口罩，总归有一个口罩也是好的不是？
于是叶初立马私聊了他：
“你这口罩咋卖呀？”
刚发出这条消息，叶初就编辑了另外一条消息，大致意思就是想问问他现在人在哪里，她买了口罩之后他咋送过来等等问题……
可当她看到那人回复的消息之后，她便将编辑好的文本都删了个一干二净。
一个口罩……一百块钱。
这跟抢钱有什么区别？！
“你这是发国难财你知道吗？”叶初说道。
高中同学：
“你爱买不买，有本事你就在网上买啊，买得到算我输，发了货算我输。”
叶初嘴角一抽，她原本以为去年猪肉大哥涨价已经很让人疲惫了，没想到今年刚开年，猪肉大哥的地位就被口罩给替代了。
真是一天一个样，叫人猝不及防。
叶初最终还是没能对那些口罩下得了手。
实在是太贵了。
第二天，1月22日，湖北武汉下了封城的通知。
微博流言四起，造谣的帖子随处可见，管理员连删都删不完，虽然官方微博各种辟谣，但谣言却如同长了翅膀一样，漫天飞着。
或许是因为之前曝光疫情的八个人被定性为造谣，所以此时微博用户对谣言的信任度极高，甚至一度超越了对辟谣新闻的信任度。
武汉市因为没有足够的检测试剂、各种医用器具和病床的缺乏，导致一众有疑似症状的病患得不到及时的确诊和治疗，一时间，谣言更是满天飞。
就连尸横遍野，世界末日之类的谣言都流传了出来。
叶初看着心惊不已。
就在此时，不少病患因为害怕自己得不到应有的治疗，所以四处乱跑，还发微博，幸灾乐祸的说自己是吃了退烧药才逃出武汉的。
这些人如同沙子一样飘向各地，带去疫情病毒和恐慌，导致各地居民一时间人心惶惶，不知所措。
于是政府向各省各级发出征集令，一旦看到湖北的车牌号和身边有湖北回来的人的，请立即举报。
如此一来，回家过年的湖北人成了过街老鼠一般，人人喊打。
叶初往下一滑，看到了这样一条微博：
武汉是我的家，我会和武汉共进退，坚持到疫情结束的那天，我支持大家举报武汉逃出去的病人，但希望你们不要地域歧视，这场疫情，武汉也是受害地区，请你们多一份宽容和理解。
之后便是许多坚守在武汉的外卖小哥，四处拍摄武汉的情形，告诉众人，瘟疫其实并不可怕，可怕的是歧视。
这一切，在网上疯了一般的流传，但现实中不玩微博，不经常上网的大人们，对此一无所知。
叶初看完这一切，翻身起了床，走出门看了一眼客厅里正悠闲至极，甚至还约好下午出门打麻将的父母，不由得说道：
“爸，妈，今天武汉市封路了。”
叶爸一脸不以为然：
“哦，武汉是武汉，咱们又不是武汉那边的人，他们封路跟咱们又没什么关系，我跟你说了，不要天天看手机，这大过年的你如果实在是太闲了，就多看看电视剧。”
叶初：
“可是疫情会传染啊，现在咱们市也已经有人染上病毒了。”
这件事情可比魔幻电视剧里的剧情还要魔幻。
果然电视剧来源于生活，却高于生活。
叶爸无所谓的摊开手，然后告诉叶初：
“那些都跟咱们没关系，今天晚上你姨奶奶和几个表叔表姐弟到了，你奶奶让咱们去镇口接他们，到时候你可不要乱说话。”
叶妈也点头：
“对，初初你千万要记得，今天不要当着大家胡说八道。”
叶初一听要上街，便死活不愿意去，还各种劝阻叶爸叶妈，让他们也不要去。
但事实上，她不但说服不了叶爸叶妈，甚至连自己的行为都做不了主。
大约早上九点钟的时候，叶妈看到朋友圈的一条消息，说是镇上运来了一批新的口罩，许多人在排队等着买，她便立马告诉了叶初：
“你不是心心念念着买口罩吗？听说刚运来了一批，外头的小药店就有，听说排了好长一条队，咱们去不去买点回来？”
叶妈话还没有说完，叶初便已经回屋换上了衣裳，吃了一碗汤圆，就跟着叶妈一起去了药店。
彼时药店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。
叶初将围巾往上拉了拉，和叶妈一起拍到了队尾，排了整整半个小时才终于看到了药店的门口，而此时立马的人正在吵架。
叶妈有些意外，于是问了问前面的人：
“这是咋了？不就是买个口罩吗？咋吵起来了？”
前面的大哥明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，也是一脸懵逼：
“我也不晓得，难道是又没得口罩了？”
听到这些话，前面的一大姐转头，大声的说道：
“不是没得口罩了，是口罩涨价了！”
叶初心头一个咯噔，不好的预感猛的从心底升了起来。
可千万别是她想象中的那个价格啊……
叶妈和几个排队的人都问道：
“涨价了？涨了多少嘛？怎么吵得这么凶？”
前面大姐立马说道：
“三十块钱一个口罩。”
“啊？三十块钱一个？想钱想疯了吧！”后面一大爷怒气冲冲的说道，“平时这种口罩不都是几块钱吗？”
叶妈明显也不大清楚这些口罩的价格，于是问道：
“大爷，以前是几块钱一个口罩啊？”
大爷：
“最多不过五块钱，还是质量特别好的，平时买的时候，也就三块钱一个，一包也才十几块钱，咋，这口罩是用金子做的呀，这么贵？”
说着，一群人也不排队了，一窝蜂的涌了进去，开始吵架。
叶妈拉着叶初站在药店门口，往里面瞧了瞧。
其实骂骂咧咧的只有来买口罩的人，而里面的店员却半点不慌乱，只解释道：
“这价格不是我们定的，你们再怎么吵我们也没得办法，我们改不了价格的……”
大爷大妈们丝毫不听他们的解释，只拍了拍柜台：
“我管你们这么多，快，那你说，这价格是谁定的？让他出来给我们一个交代！”
店员无奈：
“店长现在不在这里，你们吵也没有用，要不就买，要不就不买……”
大爷大妈的战斗力岂是他能小瞧的？整整半个时辰，这骂声就没有间断过：
“你们这是发国难财！是要遭雷劈的你们晓得不？是要遭报应的！”
有两个小店员被骂哭了：
“你们骂我们干什么？这钱我们又拿不到，我们就那点死工资，现在天天加班也就一点加班费，我们哪里就想发国难财了？”
大爷大妈见店员哭了，也不好再说什么，但还是一个劲的吵着要见店长。
但一整天他们都没有见到，最后只得无疾而终。
买得起口罩的，就买了一包，舍不得花钱买的，如同叶妈一样，只得讪讪的回家去了。
不过这也叫叶妈意识到了，现在口罩是真的很重要。
那劳什子病毒，也似乎真的很严重。
回去的路上都不用叶初提醒，她自己都能用围巾把鼻息包得严严实实的，感叹不已：
“一个口罩三十块钱啊，这也忒贵了，那咱家三个人一起出门，一天光口罩岂不是都得花上九十块钱？一个月就得两三千块钱，我的妈呀，这口罩谁戴得起？”
江子兮摊手：
“这算什么，我以前一高中同学，家里有口罩，他现在在朋友圈里卖口罩，一个一百块钱。”
叶妈嘴角一抽：
“都是些没良心的东西！”
叶初：“……”
……
晚上出门接姨奶奶的时候，叶妈十分快速的用围巾将鼻息掩住了。
叶初对此十分满意，她回头拿出一条围巾给叶爸：
“爸，你也带上吧，这个病是通过呼吸和唾沫传播的，咱捂住一下鼻子也好，至少能防范一点是一点。”
叶爸接过围巾，却并没有戴上，而是直接往沙发上一扔，然后语气毫无波澜的说道：
“是福不是祸，是祸躲不过，这些事情都是要看运气，而且咱们去接你姨奶奶，总不能捂着脸跟他们说话吧，咋，你还防起自己人来了？”
他说着跟叶妈之前一模一样的话：
“还有，这大过年的，好不容易团圆一次，你过会儿要是再说这么不吉利的话，我就撕烂你的嘴。”
叶初：“……”
叶爸是个极端的大男子主义者，在家里说一不二，一旦他有自己的想法之后，不论别人说什么，他都不会听。
叶妈见此，想了想说道：
“其实初初说得对，老叶，现在一个口罩都卖到三十块钱了，可想而知这病毒确实是有些严重，要不你还是把口罩戴上吧。”
叶爸依旧置之不理。
叶妈和叶初对视一眼，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无奈
一路上，叶初捂着围巾，小心翼翼的看着街边的人，生怕被人靠近传染上，一看到有人聊天说话，都会绕开走，尽量拉着叶爸叶妈往人少的地方走。
大抵是因为过年，街上人山人海的，不管走到哪里，都能看到一堆人簇拥在一起，欢欢喜喜的说着些祝福的话语。
而那些刚放假回来的人，大多都忙着置办年货，几乎所有人都提着大包大包的东西，脸上洋溢着疲乏却幸福的笑容。
冬天的天暗得极快，不过五点钟的模样，天就已经黑了下来。
路边之前被套上了小灯笼和彩灯的树都亮了起来，红彤彤的，闪耀至极，走在街道上，宛若走上了一条覆盖着一层滤镜的仙境，叫人心中不由自主的怦怦直跳。
街边各色商店都渲染上了一层大红色，十分喜庆，笑声萦绕在叶初耳边，余音绕耳，叶初一直忧虑的心思，在这喧闹中竟慢慢的平静了下来。
走了不到十几分钟，三人就看到了站在街边等着的奶奶和大伯等人，一群人互相打了招呼，便都瑟瑟发抖的站在街边等着。
大约过了十分钟左右，一辆排着尾气的长途汽车停在了街角，陆陆续续的走下来了一大群人。
那群人提着大大的包裹，互相搀扶着艰难的走下车。
站在最后面的叶初还未反应过来，奶奶就已经红着眼睛颤巍巍的走了上去，拉住那几个老太太的手：
“你们……你们可算是回来了……”
话还没有说完，奶奶便已经哽咽，许久都不曾缓过来。
那三个老太太对视着，互相拉着手，也跟着红了眼睛，互相劝慰却止不住的哭着，好不伤情。
大伯和叶爸见此，立马上前帮着搬行李。
叶初这才明白过来，他们就是姨奶奶和她们的后辈们。
奶奶在几个姨奶奶中，是年纪最大的，这也是为什么是姨奶奶回到这里来团圆，而不是他们远走他乡去团圆的原因。
一行人打了招呼之后，奶奶立马抓住叶南上前：
“来，南南，这是你二姨奶奶，这是你三姨奶奶，这是你四姨奶奶，来，快叫人。”
叶南不大喜欢这种场合，他死死的抓住大伯母的手，不大愿意上前，也不愿叫人，但耐不住奶奶的手劲大，最后还是被拉着跌跌撞撞的走到了最前面，随即不大情愿的叫了几声：
“二姨奶奶好，三姨奶奶好，四姨奶奶好……”
几个姨奶奶高兴得不得了：
“哟，这就是叶南吧，乖孙啊，都长这么高啦……”
而叶初和堂姐叶雪被挤在人群最后面，无人问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