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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文 一、三角道和青砖房 二、涂鸦街和彩葵 三、九凤山和娟 四、美术大学和铁路村 五、成渝铁路和金丝楠 六、蒸汽机车和绿皮车 七、美术的险峰和第一次落榜 八、四龙滩和孤雏 九、二次元的爱情 十、九龙滩和文旅新项目 十一、杰和白颜料 十二、黄漂和独白 十三、女儿和孙女 十四、陪酒与官司 十五、竹子开花和庭审 十六、破戒和美术画廊 十七、杰和宝婆 十八、团圆

十三、女儿和孙女


走出滩子口,就只能走铁路线到女儿的住处。


铁路线在路基旁修造了人行道,宝走上去都要赞叹:“啧,火车在轨道上跑,人在路基下的行走,多好!”


老天爷赞同:“这是旧铁路线,如果高速铁路线实行全封闭,啥意思?就是两排铁栅栏,关得严严实实的,闲杂人等都进不去!”


“你又没开过动车,咋知道?”


“老司机不知道300公里的时速是什么感觉吗?那么高的速度,肯定要封闭路基。”


宝沉吟:“以前,所有的铁路也这么修就好了!”


“当然!”


宝又追问:“为啥以前不修人行道呢?”


“你也老癫咚,问了无数遍!以前,没有空闲的钱修人行道。”老天爷说到这里,就要回忆一件往事。


二十多年前,老天爷退休前的最后一次值乘。正是巴渝大地上雾气笼罩的凌晨,车行至九凤山的棃花溪铁路大桥。在迷懞间,似乎有人影晃动,老天爷拉下制动闸,疾驰的列车猛然停顿,车钩耸撞,由于是长下坡道,如果制动太剧烈可能造成翻覆,所以只能又缓解,再下拉制动闸。看清楚道路上的人时,机车排档已经抵近后背。有些事很奇特,有些人也很奇怪,机车长鸣笛,但行路人就是充耳不闻,他的肩上背着很大的背兜,步伐漂浮如同梦游,直到蒸汽机车硕大的炉子遮掩他的身影。


司机室看不到撞击的情景,只见霞光从机车头迸现。


司炉说:“糟了,吃了肉。”


“唉,明天就退休,有这事!”在以前的年代,也是常有的事。


老天爷摆摆头,意味要司炉下车查看。


司炉戴好了手套,准备下车拣拾。有时弯腰进车底,拣拾一次,运气不好时要多次潜入车底,反复地拣拾。司炉前去机车头的排障档查看,然后往回走,走过前轮、后轮,走向拖挂的第一节车厢,司炉摆摆手,意味着没有。他穿过车底,从另一侧走回来,迷惘地站在机车头,喊:“没有啊。”


“弯腰进去看前后的转向架。”以前也有过,转向架的风力传递杆之间有较大的空隙,曾经挂过人的身体,当然这种事很少出现。


司炉再次钻进车底,察看后,肯定地摆头。


老天爷不相信,一个大活人能平地飞升?他把司炉叫上车,亲自下车仔细地察看一遍,果然没有人影。他上车来,说:撰写疑似伤害记录,交下个车站处理。


老天爷把事也给宝说过,意思是铁路上的路外伤亡事故,对于司机和铁路上是不可避免的事情。这是大盆地里,这是山区铁路,道路是稀罕物。人和机车都在大山里穿行,肉身和钢铁要抢道,人哪里抢得过机车嘛?有时,免不得要出现一些奇怪的事情。


宝回应:“我懂得!你说说,我们的女儿或者孙女学美术,哪一个能成为画家?”


“都行吧,一样的聪明。”


“是什么时候女儿爱上美术的呢?”


“我们小套房一直是画家来租,三角道里就我们的房最好。宽敞、明亮、光叶子花攀爬的棚架下有阳光有阴影,最适合摆放他们的画架。我们院里坐卧有地,够他们板动。那时,他们真能板啊。”


宝回应:“他们当初遭孽哟,穷得上顿不接下顿,头发披肩,脏得起条束。吵嘴、为女同学争风吃醋、有时为一笔色彩而大打出手,一天到晚劲鼓鼓地喧闹。穷闹腾呗,没想到一个个成为大人物,都写进美术史。你当时看到画家的这般模样,才不准许女儿学美术。”


“当时——我不懂嘛。”老天爷咕哝。


“你还抢下她的画板,一把撕碎她的作品。她一直躲着你悄悄地画,我知道她曾经画了很多。画家们都表扬她,说她画得好!”


“别说,我错了嘛。”老天爷很少这样哀求。


宝眯细眼睛,继续回忆:“女儿画过啥?我记得,在太阳下撒开裙子转动的小美女,画家送给她的彩色颜料。太阳黄、脸蛋红,裙子绿,好看的颜色!她还命名叫绝佳美丽。她要学画,肯定能画出头,也是响当当的大画家!”


“她再长大些,独身闯美术界,会被心术不正的男人惦记,豺狼们会环绕着她。天仙一样的美丽的闺女啊。”


“不怕,有我们替她挡防。最后她会看清男人的本色,知道哪些人才能托付。”


“当然,有我作榜样,最后她会选择最好的男人。”老天爷又骄傲起来。


“也许,追求者众多,她会为选择哪一个发愁。”


“有我们啊,我们会帮助她。像杰这样,三心二意的男人不能要。下次,杰再来时,你可不准给他开门哟。”


宝点头:“我记住!不给杰开门。女儿一定要寻一个坚定、坚强的正派君子。脸可以不白,心却要红!”


老天爷说得有些神往:“真想——亲自替女儿打一场官司……”


“老癫咚啊,好的不想尽想坏事情!”


“是坏事吗?”


宝恍然:“也不算坏事。”


“女儿有再险恶的事,我们都不怕——虽然老了,我们应付得了。”


“就是嘛,判两年也不怕。我们不输理,我们还有时间等女儿两年或者三年。”


“结果是判二年缓一年半。有啥关系呢?”


说到打官司,老天爷咧开嘴笑:“嘿嘿,人生第一次进法院,也算奇怪的事嘛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