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三章 互诉衷肠
白清言提着灯笼，还未走进吹花小筑，已见到了那唯美的一幕。
火把将夜空照得微亮，桐花絮絮飞舞。
鸳鸯桥上初见之时，白清言也如这般，有过刹那失神。
“不期而遇，迎面相逢的男子和女子，他们是得到天帝祝福的”。
“那个人是我么……”白清言自言自语，“那个人不是我罢……”
等树上的桐花差不多都落光的时候，沈游和苏平安才从天而下，缓缓降到地上。
沈游的肩上还趴着一朵肥硕的桐花，顽固而倔强。
“我便是沈游，飞花教教主。”沈游冷冰冰地瞧着高进，“方才听你说，人是我杀的？我杀人的方法的确有千千万万种……”
“不……不是……人不是您杀的……”高进低垂着头，不敢看沈游的眼睛。
“口是心非——罢了，你运气好，眼下我不想杀人，你速速退下吧。”沈游连看也不看高进一眼。
高进拔腿就走，那一伙家丁见了，忙纷纷跟上。
白清言终是没有走进桐花小筑，他跟在家丁后面，提着灯笼，面无表情地走着。
“好你个二水，深藏不露啊！”小满捶了一下沈游。
“还行吧，”沈游突问道，“二位还有事么？”
“啊？”冯雨愣了一下。
小满忙拉着冯雨，笑道：“没事了没事了……”边说着边把冯雨拖着走。“公子，人家师徒要叙叙旧，我们就别在那儿妨碍了……”
“就是就是……”苗小月回头看了一眼沈游和苏平安，然后架住冯雨的另一条胳膊，将他拖走。
院里只剩下苏平安和沈游。
沈游拉着苏平安的衣袖，和她一起走到一棵泡桐树下，那儿有一张石桌和几条石凳。
二人面对面地坐下，苏平安开始目不转睛地盯着沈游的脸看。
还是那张脸，丝毫未变，有着令全天下女人都嫉妒的美貌。
“你瞧你，这些日子不见，将自己搞得灰头土脸的……”沈游从怀里掏出一个晶莹剔透的小瓶儿，里面盛着青青的汁液。
“这是什么？”苏平安一把夺过来。
沈游一脸得意，“这是我研制的加强版‘露华浓’，用来涂脸的。早晚各抹一次，不出三日，肌肤如水般光泽透亮，焕发活力……”
“这么神奇？”苏平安忙将小瓶儿给收起来。
只听沈游又说道：“你可真够蠢的，相处这些时日了，也没猜出我真实身份。”
“我——”苏平安一脸不悦，“我又不知道你还会什么易容术，你还怪我。”苏平安眼里突然冒出精光，兴奋地说道：“易容术可真有趣儿，你教我好不好？”
沈游点点头又摇摇头，道：“我也是刚学的，技艺还不好，改天我带你去见一个人，让他教你。”
苏平安想了想，道：“其实之前我有点怀疑你了，觉得二水就是你。”
“哦？你倒是说说看，我哪里值得怀疑了。”
苏平安突然一下抓住沈游的手，将它抬起，道：“因为你的手。你手上有茧。”苏平安说着，凉凉的指尖从沈游手上的薄茧划过。
沈游立即感受到了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，微痒。他忙把手从苏平安手中抽出来，“这天下，手上有茧的人可太多太多了……”
“不一样的。”苏平安倔强而认真地说着，又在沈游指腹上的茧划了一下，“八岁那年我就记住了，你手上的茧是有一种感觉的。”
“感觉？”沈游轻笑道：“你感觉这么准确，那你可知道，在那老叫花疗伤的山洞里，我去看过你？”沈游又加了一句，“是用沈游的脸，不是二水的脸。”
苏平安的脑袋“轰”一声响，一下就想到了那个梦。在梦中，她看到了沈游。
苏平安惊叫道：“难道那不是梦吗？”
“不是。”
“那……那迷药是你下的！”苏平安恍然大悟，一脸震惊。
“是啊，不把他们迷晕，我怎么好去见你。”
苏平安喃喃道：“我明白了，后来你又扮成二水，把帮主给救了回来。可是帮主好端端地，怎么会被人给虏走啊？”
“管他呢——”沈游无奈地摇摇头，“你和苏云卿还真像，都爱多管闲事。要不是怕你出事，我怎么会和那堆臭叫花子混在一起？还有这江府，出了人命案，你和那冯雨还非得查下去，我只好陪你们一起玩玩儿咯……”
“玩儿？”苏平安一脸鄙夷，“你严肃点好不好，这可是查案。”
沈游忍俊不禁，“好，查案，查案。”
二人陷入短暂的沉默。
终于还是沈游先开口，他声音压得很低，“平安，你不要生气了可好？从我把你带回来起，就完完全全死心塌地地想做一个好师父，没有去想输赢了。还有苏兄，他也是，自你不见了，他一直在找你……”
苏平安鼻腔一酸，她使劲儿吸了吸鼻子，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，“我早就没生气了。”
沈游长舒口气，“等这里的事办完了，就陪你去听云庄见苏云卿。”
苏平安问道：“然后呢？”
“然后？”沈游愣了愣，又道：“你不是想知道你的身世么，然后我就去打听你的身世，你放心吧，我会帮你的。”沈游说到这里，心里莫名地泛起一丝苦涩。
“再然后呢？”苏平安又问道。
沈游没好气地问道：“你还要做甚？要上天啊？”
“再然后，我就要回岛。”苏平安一脸真诚地看着沈游，一字一顿道：“沈游，再然后，我要和你一起回岛。”
沈游怔住，胸腔里仿佛“嘭”一声，有什么东西碎掉，然后又倏地开出一朵花来。
苏平安的双脚不安分地动起来，踢着鞋底下软绵绵地铺了一层的桐花。
“我想孙婆婆了，想看桃花了，想喝桃花酒了，想吃桃花糕了，我想你了，沈游——”
苏平安的脚停止晃动。
万籁俱寂，只剩下彼此的心跳。
沈游看着眼前这个明眸善睐天真无邪的少女，那些甜蜜美好的往事跃上心头，像春日里的桃花酒，越酿越浓。
沈游的脸颊开始微微发烫。
不知该不该庆幸，在这夜色笼罩下，苏平安看不到他脸上的红晕。
喉咙干涩，嗓子喑哑。
“我……我也想你……”